作者|石榴 來源|新熵(ID：xinshangxz)

屬于傳統慢綜的時代，已經過去了。

在KPI的國度里，《五十公里桃花塢3》（以下簡稱《桃花塢3》）剛剛開播，就已經足夠登上今年綜藝節目領獎臺。

它的成績由一堆密密麻麻的實績構成——騰訊視頻站內熱度值突破2.4萬，綜藝熱播榜&飆升榜雙榜Top1 、彈幕互動量同比2023綜藝Top，上線一周討論區閱讀量突破200萬……龐大而精美的戰報，被官微置頂在首頁，呈現出一片繁榮景象。

在更外部的觀感上，即使你完全不關心娛樂圈，也不可能完全忽視它的存在。#湯晶媚用了任敏的樂隊提案沒帶任敏#、#任敏哭了#、#孟子義銳評湯晶媚樂隊事件#、#湯晶媚和每個人都說了任敏的想法#、#宋茜湯晶媚聊天門遭罪#、#湯晶媚任敏我們和好了#……

剪輯師們巧用妙手，微博熱搜狂轟濫炸，簡簡單單一場誤會，硬是在微博演成了一場山路十八彎的“樂隊門”，粉絲們為偶像沖鋒陷陣，網友們也樂得吃瓜看戲。播出短短三期，流量KPI已經不用愁了。

顯而易見，即便曾經的流量大拿宋丹丹缺席，但血雨腥風依舊和《桃花塢3》親親密密永相隨。以至于人們都快要想不起，這檔節目的初衷是——在距離城市五十公里的桃花塢，構建一個集藝術、人文、科技于一身的理想社區，通過嘗試和體驗，尋找歡樂溫馨而又充滿濃厚人文氣息的全新生活方式。

一

“桃花塢”們沒有新意，但屢試不爽

從“反擊教科書”到“人間綠茶”，任敏在《桃花塢》中的人設轉變，只用了三期時間。

故事起源于這檔主打“生活社交”綜藝的前兩期。時隔一年，節目再次把15個經過精心篩選、性情各異的藝人塞進遠離都市的“桃花塢”。

但這一次，連第二季中熬過一小時的寒暄，才等來的名場面“尷尬九分鐘”都沒有，第三季節目開局就直接送上一招王炸。第一期節目開場，湯晶媚用了任敏辦樂隊的創意卻不帶任敏，就被掛在微博熱搜上，成了輿論攻擊的焦點。

那段被命名為“樂隊門事件”的素材，得到官方蓋章認可，在網上迅速流傳。幾位主角人設清晰，矛盾明確，再配上節目剪輯和花字的烘托，觀眾很難不迅速代入現實：

任敏是替全網“軟柿子”年輕人出了口惡氣的反擊者，湯晶媚是盜用創意的職場同事，孟子義是直言不諱點破真相的人間清醒，宋茜則站在中立位置兢兢業業和稀泥，還有陪著任敏一起哭的共情者李雪琴，深諳成人社會法則的汪蘇瀧、徐志勝……角色各就各位，一同唱響了這“一出好戲”。

綜藝老手們熟稔地圍繞著中國式人際場做話題，觀眾們也透過屏幕，感同身受著職場上、生活中種種無法言說的情緒。身處矛盾中心的任敏和湯晶媚，成了娛樂圈近期最鮮活的靶子。

而事實卻光明正大地告訴所有人，真情實感的只有觀眾，明星們顯然早已身經百戰，做好了與節目組“互相成全”的準備。

果不其然，節目第二期就迎來反轉，跟隨劇情沉浮的“輪值生”們再次各就各位。任敏湯晶媚轉身和好，湯晶媚成了直來直去的代言人，#湯晶媚和每個人都說了任敏的想法#迅速登上熱搜，為其證明。反倒是任敏在新的輿論夾擊下，被打上沒情商的烙印。

東風壓倒西風，輿論迅速轉向。但不論如何，她們都出圈了。半個月前被金掃帚獎提名“最令人失望女主角”的任敏，和節目播出前查無此人的湯晶媚搖身一變，成了時下話題度最高的雙女主。

真真假假虛虛實實，博人一笑的故事，劇本痕跡再重，又有何妨？畢竟，在娛樂圈，沒有水花才是最可怕的事。

這當然不是一檔慢綜藝應有的精髓。2017年，《向往的生活》第一季播出時，人們被滿足的是“守拙歸田園”的生活向往。一處農院、一畝良田、三兩好友，足矣。至此，慢綜藝的標準得以確立。

《桃花塢》系列也有濃厚的慢綜藝基因。節目的核心是，當代都市中性格各異的陌生人們齊聚一堂，短暫地脫離車水馬龍的快節奏都市，在遠離都市的桃花源里，忽視工作壓力、忘卻生存難題、打破孤獨困境，共同生活21天。

但在KPI的國度里，沒人相信柴米油鹽醬醋茶能夠恒久。《向往的生活》負責人王征宇在接受采訪時說，“中國觀眾更注重的是人與人的關系，人與人的故事，美食只是一個外化而已。”

于是，家人變友人，友人變客人。有人將《向往的生活》比喻為一個中國式會客廳：主人準備吃喝，禮貌接待，來客無論是否是熟人，都要參與話題、擁有存在感，以支撐起家長里短、喜怒哀樂的輪番上演。

《桃花塢》更是早早就光明正大地不再制造人們所“向往的生活”。上一季宋丹丹領銜主演的“尷尬九分鐘”仍歷歷在目，任敏湯晶媚雙女主的“樂隊門”余波未散，#任敏換家人不想要王鶴棣#又在第三期節目播出后，再次高居熱搜榜首。

歸根結底，沖突和爭議總能保證流量槍手十發九中。想要流量的露夠了臉，想要八卦的吃夠了瓜，戲里戲外明星和網友們同臺唱戲，這場盛大的輿論狂歡，節目組不想放棄。

這就是慢綜藝世界此時此刻的真相所在——“好綜藝”的標準因人而異，但在KPI的世界里，數據永遠是最重要的。

但問題是，再甜的甘蔗也經不起反復的咀嚼。在生活社交類慢綜藝的開山鼻祖《向往的生活》都走向末路之際，這樣的默認法則究竟還能用多久？

二

國產慢綜，時代變了

在選擇結束《向往的生活》后，負責人王征宇在采訪中直言不諱：“老實說，沒有在掌聲中結束的綜藝。如果他最終的宿命是沒有掌聲的話，那我們一定要選擇還有一點掌聲的時候，體面的退場。”

社交實驗綜藝、生活服務紀實綜藝、青春合伙人經營體驗節目，慢綜藝們被冠以各種各樣的名頭，來來回回遵循的依舊是那一套的邏輯。但究竟又有多少創作者，能夠清楚地意識到，溫暖治愈的心靈加油站，早已演變成無聊擺爛的明星通告秀？

《向往的生活》做了七季，才逐漸明白大勢已不再。“是時候用某種方式換一種‘向往的生活’，用某種方式暫停下我們的腳步。”黃磊在節目中告別，這檔國內堪稱最成功的生活類慢綜藝最終還是沒能熬過七年之癢。

但有意思的是，沒有了繼續維持節目茍延殘喘的壓力，第七季的《向往的生活》反倒尋回了些第一季時的輕松自在。

何炅和黃磊這對老搭檔不必再忙忙碌碌、絲毫不得閑地迎接陌生的客人。他們在蘑菇屋里修補屋頂、做菜、閑話家常。

按捺不住地想要去見一見正在劇組忙碌的小輩，于是第二天早上五點半就起來，提上大包小包的零食，開八小時的車，去和正在拍戲的張藝興、張子楓見面，看著他們的背影感慨時光無常。

和在更遙遠的地方工作的彭昱暢打視頻電話，在蘑菇屋里迎來了曾經最親密的家人劉憲華，偶爾也會邀請賴聲川、周迅、謝娜、王迅、那英等交往超過一二十年的老朋友來蘑菇屋喝茶、吃飯、閑磕牙。

直至此時才讓人遙遙想起，節目最初的設定就該是如此：在一個遠離城市的村子里，會做飯的黃磊和會待客的何炅和老友新伴們以期，閑閑散散地度過一段溫馨快樂的時光。

無獨有偶，《桃花塢3》中的一地雞毛過去后，最讓觀眾動情、也最受好評的片段，是王傳君和王鶴棣在日出時分的一次交心。

性格差異巨大的二人，在節目中建立了深厚友誼。在靜謐的凌晨，王傳君因日出而熱淚盈眶。沒有太過激烈的情節，也沒有劇烈的情感變動，節目組保留了這些自然又感性的自我剖白和對話，它如實呈現了人和人之間微妙的、不確定的瞬間。而這些細碎時刻，才恰恰是慢綜藝對觀眾的吸引所在。

歸根結底，慢綜藝依舊有吸引觀眾的資本，然而賽博世界迷人眼，熱鬧來來去去，初心已經無處可尋。

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綜藝。如今，在市場中稱霸的新型慢綜藝是《種地吧》。這是一檔讓10個年輕人，在142.8畝土地上，在190天的時間里，踏踏實實播種、灌溉、施肥、收獲，真實運營農場“奇怪綜藝”。這檔節目在開播前有多默默無聞，如今便有多少好評與贊譽。

在豆瓣，2.5萬人為它打下9.0分的評分。有人這樣評價道：一個人做夢是荒唐，十個人做夢叫熱血。哭花臉，笑開懷，怒目而斥，喜極而擁……人與人，人與自己，人與土地間的坦誠與赤裸，我從未想過，它們是如此打動我的一種力量。

把人們司空見慣的事物拍出其本身的魅力，提醒每個人不要小瞧那些平常無奇、不疾不徐的瑣碎細節，這正是這檔節目的魅力所在，也正是觀眾對于新一代慢綜藝的呼喚。

而“桃花塢”們追求的是人際關系里的戲劇性。過去，或許難以說孰勝孰劣，但如今，終究是時代變了。

“節目是有自己的壽命的，這由觀眾的審美疲勞決定。任何電影沒有三部曲以后的，因為故事說不下去。《星球大戰》前傳說的是阿納金的故事，跟正傳是完全不同的故事。不停下來，就看不清自己。”王征宇在采訪中如是說道。

有意思的是，《種地吧》同樣由《向往的生活》團隊操刀。風往哪邊吹，行家都知道。

編者按：本文轉載自微信公眾號：新熵(ID：xinshangxz)，作者：石榴